我出生在毛乌素沙漠的西边,我国最干旱少雨的海源地区,一处交野狼壕的小山村。听父辈讲,在解放前,这里常常能听到野狼的嗥叫声,在大白天被狼叼走孩子是常有的事,夜里没有特别的大事,一般更是不敢轻易出门,记得还有一位大伯爷名叫狼咬儿,下巴被狼咬掉了,就他能活命还是先辈们从狼嘴里夺回来的呢!父辈们说,其实这里原先就叫野狼嗥,只不过到了解放后才改称野狼壕的,现在别说能看见狼,就连夜里能听见有狼嗥都是一件极其奢望的事,但是这里依然很穷,穷的不可思议,一年四季不见雨,一年四季一场风,水比油贵,菜比面缺,小时候姐弟们换穿一条裤子是件很正常的事。
记得少儿时期最后一次见父亲时,父亲和我脸打着脸,我感觉我的面额湿湿的,父亲把我亲了又亲,最后把我还回到母亲怀里时,我才看见父亲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我才知道父亲哭了,父亲朝我和母亲挥了挥手,然后被两名军人带走了,我在母亲怀里哭喊着:“我要爸爸……爸爸……”用不太有力的小手撕扯着母亲的衣领,甩打着母亲的脸。
大些的时候才知道整件事情的起因全是我的缘故,父亲才被定罪为现行反革命,锒铛入狱的。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穷的连一根铅笔都买不起,孩子们都是拿大人削的小木棍在地上写字,上一年级的时候都不知道学的是什么,只知道老师拿着根长棍子,我们都叫它“教鞭”,在地上教我们学习写字:“毛主席万岁!”在写毛主席时写得非常认真、仔细、用心,最后感觉还是没写好……
回到家里父亲问我学会写字了吗?我说学会了,父亲问我会写什么字,我说毛主席,父亲说那你写给我看看,我就拿着父亲特意给我削的小木棍在地上专心致志的写下了“毛主席”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如果有人要问我是老师的第多少个学生,我一点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知道父亲绝对是我的第一个学生,因为父亲是第一个从我这里学会了毛主席三个字的学生,父亲学写的这三个字要比我写得好出许多,就是这三个字才写出了父亲人生的另一番经历,命运和历史本身就是一种笑话,有时候他玩弄人的手段不亚于一个顽皮的孩子,教你欲哭无泪、欲笑无声。
父亲出事那年,不知道是人民解放军的哪一支部队来到我们这只闻狼嗥连鸟都不愿意来拉屎的地方支援农村建设,他们带领农民群众热火朝天的抓革命,促生产,口号喊得震天响:“打倒刘少奇,拥护毛主席。”标语铺天盖地,锣鼓震耳欲聋,一股不达目的用不罢休的慑人气势弥漫着这个茅草不生的小山凹---野狼壕。
那年冬天的天气特别冷,呼啸了一夜的北风,早上起来寒风吹过,像刀子刮骨一样的疼,心都好像被冻脆了,只要稍稍的一碰,就会洒落一地心的碎片;仔细听听,似乎还能听到那些心碎的声音。
忘了,或许是一个莫名的早晨,解放军战士用红涂料在大队部门栓上写了“打倒”两个字,刷子冻住了,写不上去了,就把刷子和盆子一同放到大队部门口,接着又去干“革命”去了,快到中午的时候,父亲从大队部学习完出来,看到门口的红刷子红盆子,以为这是革委会对他单独的约见,我们家祖祖辈辈是根正苗红的贫民,所以说他心情大好,故此笔兴大发,拿起刷子写下了端端正正三个鲜红的大字“毛主席”,写的特别用心,其实我家祖上就没出过读书人,我是第一个,我父亲是第二个学会写字的人,他是我的好学生,但只从我这只学会了三个字“毛主席”,就只这三个字却写下了他八年的监狱生活。凑巧,这时间解放军战士干革命回来了,我父亲正好被抓个现形,从那天起他再也没回来,据说当时解放军战士抓住他之后问上面那两个字你认识吗?父亲说不认识,解放军战士又问下面的这三个字你知道吗?父亲说:知道,毛主席。后来上面还专门派来了调查父亲反革命行为专案组,调查来调查去他就一个大文盲,他这辈子只会三个字,还是从八岁儿子这儿学来的,却造成了他现行反革命的事实,也只因为他只会写这三个字才被免去死刑,多么可悲的阿Q精神啊!事后听说写“打倒”这两字的那个解放军战士也受到了牵连,至于什么结果,无从得知。
七八年,他回来了,平反了,说他无罪,也不属于反革命,要说有罪也是无知之罪。但我害了我的学生,我的学生也连累了我,我这个反革命的狼崽子还能有好的升学机会吗?也因此才有了伟大的高尔基精神:《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
多年后我又通过父亲曾经的难友的关系来到了当今这个国有的小球友会(中国),从来到这里我们家才慢慢的过上了有吃有喝有钱花的好日子。前两年西安召开世园会,我带上父亲去逛世园会,世博园里一碗面十八元,一瓶纯净水五元,逛的人很多,携妻带子,人潮如海,我搀扶着年迈的老父亲游累了,做到饭馆的椅子上,买两碗面,给父亲的那碗面煮的绵绵的,人老了面硬了咬不动,可是父亲说太贵了,不划算,死赖不吃,便拿出了从家中带来的干炒面,旅馆带来的凉开水,我说:“爸,咱吃,咱不怕贵,咱球友会(中国)工人现在工资高,咱现在不缺钱,再者,面已经要出了,也退不回去了。”父亲在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总算吃完了这碗面。哎!这就是父亲的过日子方式,为了一个家庭,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过了一辈子,哭了一辈子。这就是父亲,父亲要说小,我们都踩着他的肩膀走到了今天;要说父亲大,他就是一座山,仰着头你只能看到他头上缠绕的云朵,头顶顶上了天,沉稳厚重。不管你怎么说,我总觉得父亲就是我的腰杆,有了他,我们就行的端走的正,父亲是家的脊梁,有了他风吹雨淋都不怕,只要有他在,我们就有这处落脚的地。父亲,无论我用再华丽的词汇都无法言喻他在我心中的概念,我只能说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个伟大的词语——父亲,也做好父亲这当仁不让角色。(作者单位:双龙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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