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中有一个陕北姑娘,待人接物都带着陕北人特有的直爽、朴实、热情,常常给办公室同事带一些陕北的特产,我也有幸饱饱口福。昨日,我刚一进办公室,就听见她说,“张姐,快来尝尝我们陕北的大枣。”早就听说陕北红枣的盛名,尝了几颗后,我连声赞道:“果真是皮薄肉厚,果大核小,汁多味甜。”“张姐,你们老家出产红枣吗?”“有啊,不过我们是平原上的枣儿。”说着,我的思绪就飞回到了坦荡如砥的华北平原。
华北平原主要出产小麦和玉米,枣树大多出产于太行山区。可是姥姥的村庄却是一个以种枣树而出名的村子,几亩、几十亩的枣林子在村外随处可见,村子的路旁、院子里、墙角儿到处都能看到枣树的身影。记忆尤深的是姥姥院子里的——那棵枣树。
从小,我是不敢爬树的。摘槐花、打枣子之类的活计,我都只有站在树底下仰着头等着拣拾的份儿。但是姥姥家的那棵我却是敢爬的,一来,它是一棵老枣树,听娘说,是姥姥刚嫁给姥爷时就种下的,够结实;二来这棵枣树长得很奇怪,它不是直直的、高高的长上去的,到了半米高时候,它分了两股岔,其中一股长成平平的伸展着的,我能上去。有时,姥姥会在上面晒一些纳的鞋底、鞋垫,鞋垫都是绣了花样的,颜色搭配很讲究,不是那种花花绿绿的,但是有鸟的必定是喜鹊,有花儿的必定是牡丹;有时,孩子们会平平地躺在上面,翘上二郎腿儿在那儿晃悠,甚至在上面睡一觉。我是不敢睡觉的,怕掉下来。我只能假装睡觉。夏天,枝枝叶叶很繁茂,躺在上面,树荫一遮,来点小风,惬意;冬天,枝桠光秃秃的,阳光洒在身上,闭上眼睛,感觉眼皮外的世界只剩下红红的、柔柔的光线。
一开始我以为,姥姥是极其不在意这棵枣树的,因为不论是哪个孩子在上面胡乱蹦达,姥姥顶多微笑的看一眼,然后就去忙了。有一天,那馋嘴的猫偷吃了一块儿肉,姥姥拿把扫帚追着满院子的打,那只猫滋溜地窜到枣树上,喘的气儿都把小胡须吹起来了,神气地俯视着姥姥。姥姥狠狠地剜了一眼那只猫,“要不是怕把枣树打坏了,非好好揍你一顿不可”。
姥姥才不舍得打那只猫呢,姥姥常说,“那是个生灵呢”。生灵,我不懂,我去问娘,娘说,“你姥姥说的,去问你姥。”我是不敢去问的,所以一直心存疑惑。一年冬天的上午,我跟娘去姥姥家,进了院子没看见人,我喊了几声“姥姥”,也没有人应声,就听到旁边房子里尖尖细细的“喵喵”声乱成一团,我循声望过去,“娘,快看那么多小猫娃儿。”我飞奔过去。姥姥家的房子是很早以前的土坯瓦房,窗户都是木头窗棂,天气冷了会糊上白纸。十几只刚满月的小猫儿爬满了整个窗户,白色的窗户纸被它们挠的七零八落、乱七八糟,每一个小方格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特别特别小,有纯黑毛的,有纯白毛的,有花毛毛的,小小的眼珠儿似乎装满了暖暖的阳光滴溜溜地转着,细细的小爪子牢牢地抓住窗棂,,一声儿一声儿兴奋地叫着。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叫生灵。
姥姥家还有一种生灵,一群羊,别人家的羊圈,还没走到跟前就是一股羊骟味儿,满圈都是羊粪蛋子。姥姥家的羊圈总是干干净净的,扫帚印还很清晰的印在土地上,还会有刚洒扫的水印儿,羊圈里也搭了棚子,边上还留着专门排水的槽子。我有时候看见白白的小羊羔,想去抱抱,但是不敢胡来,因为里面有个长角的大羊老是盯着我。但是姥姥去就没问题,不论她是打扫,还是摆弄那些小羊羔,它都不吭气。
姥姥还在院子里开垦了菜地,夏日里一畦畦的菜地长满了茄子、辣椒、黄瓜、四季豆……院子的地上总是能看到清晰的扫帚印和洒扫的水印儿。
八岁那年,姥姥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接触了“死亡”。姥姥临走的时候拉着娘的手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没让我娘和我姨读过一天书。后来在我读书求学的路上,娘总是尽其全力、倾其所有的支持我,才有了今天的我。
几年前,听娘说,姥姥家的房子要拆了,二舅要在那片宅基地上盖房子呢。我问了一句:那门口的枣树也要砍掉吗?娘说,肯定的啊!我央求娘,“从姥姥家移棵枣树苗,栽到咱们院子里吧”。前几日,听娘说,家里那棵枣树结枣子,结得很繁,还让八岁的侄子用手机给我拍了一张照片,小侄子还笑呵呵地说,“小姑,我送你一树枣哦”。
“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通常不会使人感到悲伤,”真正会让人感到悲痛的,是那棵再也晒不出鞋垫的枣树,再也没有了小猫儿脑袋的窗棂,再也没有菜只有草的菜畦,院子里不再清晰的扫帚印儿。(作者单位:铁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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