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登于球友会网页版,球友会（中国）8月18日8版太阳石版面

我们在自己的哭声中来到世界，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开这个世界。生与死，本是生命的自然规律，但要说起来却是个复杂而又沉重的话题，就如同哲学中讨论“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那样，想说清楚实在不容易。所以当年孔圣人也在回避这个话题，面对学生季路的提问，没有正面回答，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未知生，焉知死。”

最近看新闻，在西岳华山的南峰长空栈道上，有一男子突然解开安全绳，张开双臂，环视四周，纵身跳下万丈深渊。我没有再关注后续报道，也无意知道这位轻生者的跳崖真相，从整个过程来看，他表现得很淡定，行动坚决，没有一丝生的留恋，仿佛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

生命真的不值得留恋吗？

相信大家和我一样，读过杰克·伦敦《热爱生命》这部小说后，会血脉贲张，激动不已。一个人面对极端困境，没有放弃，顽强拼搏，用意志战胜了饥饿、伤痛、野兽、恐惧的威胁，求得了生存，维护了生命尊严。杰克·伦敦还有另外一部优秀的作品《马丁·伊顿》——带有自传性质的长篇小说。书中一位社会底层的水手，为了心仪的女人要改变自己，靠着艰苦的努力和文学的天赋，终成为一名声名显赫的作家。然而，在赢得名声和金钱后，他发现他追求的东西是那么虚幻，在金钱的包装下只有虚伪、冷漠和奸诈。他百无聊赖，空虚至极，最终在一次航行中投海自尽。现实中的杰克·伦敦，是位才华横溢、历经坎坷的人，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在他40岁的时候。他服用大量的吗啡自杀，感觉就像《马丁·伊顿》的主人公那样，唯有死亡才能够得到真正解脱。生活如此玩笑，我们怎么评价一个鼓励别人热爱生命的人，在壮年之时放弃对生活的热爱，摆脱恐惧，告别希望，选择用自杀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生命果真如此脆弱吗？

今年看过的两部电影让我印象深刻。一部是阿巴斯导演的《樱桃的味道》。这是一部适合一个人安安静静、耐心地看的电影。初看名字，以为这是一部浪漫题材的电影，实际上是探究生与死的心理伦理片。电影故事情节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寻求自杀的过程。冗长的人物对话，运用大量长镜头和静止画面，还有看似随意未加修饰的情节，并不那么美的镜头，都让这部电影个性十足。看完之后，心里有点压抑、焦虑和不安，同时又有种莫名的冲动及对人生和生命的再思考。一个想死的人，本该万念俱灰，为何还想死在樱桃树下？他还在留恋或者期待什么呢？

去年张扬导演的电影《冈仁波齐》上映后，朋友推荐过，我一直没有看。或许前不久的西藏之行，让我对藏区文化有了进一步探究的兴趣，便利用一个周末的清晨，完整地看了一遍这部电影。一群虔诚的信徒，从芒康到拉萨，从拉萨再到阿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两千多公里，一路磕长头，终于来到冈仁波齐——被多个宗教尊为神山的山。如果问我如何评价电影，我只说两个字：简单。与其说这是一部故事片，还不如说是一部带有情节的纪录片。电影中，孩子的出生、老人的辞世，这些我们看来属于世间大喜大悲的事情，在信徒磕长头的过程中似乎微不足道。所谓大道至简，在信仰面前，一切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只能随缘了。就如同藏区稀薄的空气、圣洁的雪山，你所能感受到的灰尘杂质都会被自动过滤掉，朝圣的步伐愈走愈坚定。令我尤为感动的一幕是，当他们快到米拉山口时，一场意外事故让随行拉货的拖拉机头受损，他们丝毫没有犹豫，没有退却，毅然选择拉着货车继续前行。人们先拉一段，回去再补磕头，再拉再补，如此往复。在最艰难的上坡道路上，他们唱道：“我往山上一步一步地走，雪从天上一点一点地下，我和雪约定的地方，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瞬间，我的眼眶湿润了。

信仰让生命如此顽强！

清代诗人袁枚在他的诗《苔》中写道：“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每每读到这首诗，莫名的激动都久久挥之不去。生命不分大小，就算是被轻视的生命，被忽略的美，因为有了生之意志，无论环境多么恶劣，都能在顽强的抗争中捍卫自己的尊严，赢得大自然的礼赞。一位诗人说过：“人的生命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

一切为了生命的尊严！

入夏以来，上班路上，每天只要天气晴朗，河对岸就有一位老者坐在河堤边，双脚悬空，迎着晨曦，拉起手风琴尽情地演奏。此时，任凭人来人往，车马喧嚣，河水流淌，这个世界仿佛就是他的。我不知道他的年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更不知道他所思所想所盼，但我知道他是一个热爱生活、健康乐观的人。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了解生命而且热爱生命的人。（作者系公司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 孙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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