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来过,在四月的天空下,我们一起奔跑嬉戏,你摔倒了,吃了一嘴的黄土,带着哭腔看着我,我为你擦去泪水,哄你别哭,你擦着鼻涕露出微笑,脏脏的小脸和阳光一样灿烂。
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你紧随着我,累了,我们一起便蹲在大树下,看着蚂蚁匆忙地在粗糙的树皮中间奔跑,偶有一只爬上了脚背,我抬起手,你用稚嫩的话对我说,不要拍死他,然后你鼓起腮帮子,将蚂蚁吹走,我们都不知道,它是不是会在草丛中迷了路。
你很爱哭,红红的小脸和不断起伏的胸膛,冬天,泪水皴了你的脸庞,几天你都没洗脸,一碰毛巾便喊疼,我们一起找来一个土豆,放在饭后的炉灰中烤熟,用斧头砸成泥,抹在脸上,可不但没起作用,反而结了厚厚一层硬皮,你哭着说我骗你,其实我也是听村里老人说的,可怜的你蹲在向阳的山坡里和我置气,说什么都不回去,我生气独自走了,都怪我,并没有想到天黑后你会害怕,我去找到你,你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藏在草丛中,我喊你的名字,你飞快的跑到我身边,紧紧的拉紧我的手,你的小手心里,全是冰凉的冷汗。
从那时起,我想,这辈子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虽然,那时的我,也不过是只比你大两岁的一个孩子。
夏天还没结束,我只记得那天的日头很毒,母亲带着我们去村里的池塘洗衣裳,我和你爬到池塘边高高的洋槐树上,你说,再往上点,就能够着天上的云彩,要是能够骑在云彩上,就可以飞了,我笑着说你说傻,认真地告诉你,人是不能在云彩上飞的。
回家已经是午后,我们还是一样,一前一后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路过那棵大树,你说你要找那只蚂蚁,我说蚂蚁都长得一个样是找不到的,你却说,那只蚂蚁给你悄悄说过话。
那一夜,是月亮很圆的一个初夏之夜,你指着头说很疼,大人们以为你着凉,只为你披上了一件薄薄的旧衣裳,让你睡觉,可你却说要和我一起骑在墙头上看天上的星星,一颗流星划过了天际,你指着笑着让我看,却一头跌倒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到,你烫得如同从炉灰里拔出的土豆一样。
母亲弄了湿毛巾,放在你的额头上,从那一刻起,你就再也没能够和我说一句话,父亲找来村里的医生,他为你拿了几粒白色的药片,母亲将药片研成粉末给你喂了下去。
我搬着小板凳坐在炕沿边,你突然开始呕吐,一口接一口,父亲和祖父说,要带你去十五里远的医院,他们用一床旧被子裹着你,背着你出了大门,我跟着到了门口,看着你瘦小的身影趴在祖父的后背上,月色照在你的小脸上,我叫你,你不应我。
从此后,我就再没见过你,母亲在偷偷地抹泪,祖父坐在炕头上一言不发,使劲地抽着旱烟,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是在夜晚的炕上,我的身边少了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那一夜你穿了很单薄的衣裳,不知道你会不会冷,寂静的深夜里,你会不会害怕,如果有人欺负了你,你会不会哭,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我一直在等,我想,你会回来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早等到晚,从黑等到白,可你却再也没回来过,我问父亲,他说你去了亲戚家,我问祖父,他说把你送人了,我知道他们都在撒谎。
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你,一蹦一跳的从窑坡上下来,我连忙跑着去接你,可到了跟前,却什么都没有,沮丧的我一转身,就又听到你在身后喊我,我不敢回头,我知道,你没有回来。
你不会再回来了,慢慢的,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你的样子了,只是在梦中模糊地看到过你脏兮兮的小脸,你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碗筷,还有你盖过的被子,一夜之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我知道,你来过,和我一起,去在午后听夏日的蝉鸣,在春天了和我一起在麦田里打滚,秋天里,我们一起蹲在树下悄悄去吃还没完全成熟的果子,冬天的雪地上,有我们留下的两行脚印。
你就这么走了,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总习惯回头看看你是不是因为调皮的又去找那只蚂蚁而放下了脚步,我也记不清去那片向阳山坡的路,土垒的围墙已经倒塌了,只是从那以后,只要再看到流星,我的耳边便会响起你那稚嫩的话语。
慢慢地,我便在想,你不用再害怕,有群山为你作伴,你也不会孤单,有花草与你同语,只是我对着群山喊你的名字,群山便和我一起喊你的名字,我对花草和你说话,花草只会不断地微笑和点头。
你走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你曾来过,在四月的天空下,和我一起嬉戏,你又摔倒了,我扶起了你,仰着小脸撅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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