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远方走来,看见月光挂在树梢,安静而又明亮。
挥舞钁头,开山劈石,他用一把把汗水把希望撒在黄土地上,收获零碎的而又微薄的命运,那一片片数不清的荒山荒坡,变成养活了岁月的良田,天晴了,钁头在阳光下闪耀,下雨了,钁头在泥土中起舞。
他从未停歇,春天,瘦小的身影在土地上来回奔跑,跌倒又爬起来;夏天,从黎明到暮色,从一处到另一处,他拔掉杂草,小心翼翼地呵护;秋天,他将谷穗高举过头顶,对着太阳自言自语;冬天,他扎紧裤腿,踩着积雪,迎着寒风,在沟壑间艰难地和黄土对话。
他从平原而来,走进高原,他跨过大河,穿过高山,风尘扑面,钟声从风中传来,那是永久的道别,身后,逼迫逃离故乡的枪炮声越来越远,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这片高原,那晚,月光如水,挂在树梢。
厚重的山峦,沉默的大地,没有生灵会在意一个陌生人,千百年来,来了,又走了,习惯在历史中成为沉默,他是这片土地的客人,是苦难的化身。
望不到头的沟壑啊,稀疏的荒草占据了土地,偶尔一两株的山丹丹花红如鲜血,他抬眼张望,那是接着天际的麦田,金黄的麦穗在风中乱舞,数不清的果子挂在枝头,错落有致的秋田上,玉米、谷子、糜子、荞麦一片连着一片,地畔上,是一串串的南瓜,红火地如同洞房的红烛。
他手舞足蹈,在地上快乐地奔跑,扔掉穿了许久的破衣烂衫,赤裸着瘦弱的胸膛,穿梭在眼前的庄稼地里,和山谷一起肆意呐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忘记了悲伤,忘记了一路的九死一生,不知疲倦的喜极而泣,从东到西,从上到下,直到月光挂上树梢,从此,他便留在这片黄土地上。
狼牙齿割破手背,鬼圪针挂满了全身,他全然不觉,不停地在开垦一个新的世界,累了,有山涧的溪流,饿了,有漫坡的野菜,困了,有废弃的窑洞,他习惯了半夜饿狼的嚎叫和野狐的嘶鸣,没有门窗的门口,有一堆生生不息的篝火,手里的钁头,是他经历生死而得来的嘱托,一年过去了,一年又来了,他收获了希望,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上,被磨得黝黑发亮,那是从生到熟的唯一工具,窑洞有了门窗,遮挡住冷风和寒霜,院子有了院墙,再饥饿的狼群也无法翻越,用荆棘编织的大门口,有一块四方的石头,一只不知从哪里来,和他一样对时光充满希望的门犬蹲在上面,等待黎明,守护月光。
羊肠小道被踩成阳光大道,他用藤条背着庄稼,堆积在院里,荆条编织的粮屯越来越满,是时候了,瘦弱的身躯如今已经十分硬朗,他知道,在沟外很远的地方,注定有一个繁华的集市,于是他一趟又一趟的将粮食背出去,将生活背进来,他有了牲口,有了犁耙,有了一盏足以照亮窑洞的油灯,炕上铺了草席和毛毡,也许已经背出去了几百趟,或者上千趟,小院子终于热闹起来,有牲口的叫声,有晚上闪烁的灯光,那年秋天,他从集市回来,身后跟了一名年轻的姑娘。
趁着暮色他们爬到最高处,他指着眼前在风中起舞的庄稼欣喜若狂,滔滔不绝,在门口五年前种下的梧桐树下,他们坐在那块石头上,清风拂面,泥土飘香,星光簇拥着月光挂在树梢,皎洁而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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