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桃树开花了！

我们都认为今年它不会再开花了、更不会结果了。然而它却像往年一样，依然在春风欢快地招摇，刚开始猩红点点，后来脸色逐渐粉红。

一看见这些妖娆的桃花，我便想起了父亲。

小时候家里生活拮据，每年开学季，父亲都要四处为我们凑学费。有一年冬季，父亲带回了一棵桃树苗，栽在了我们家后院靠墙边的空地里。第二年，这棵树桃便开一些美丽的花朵，结了几个毛茸茸的桃子。父亲高兴极了，眼里泛起点点亮光。他带领我们给桃树浇水、施肥、剪枝、疏花。在第五年的春天，桃花开满了整个树枝丫，白里透红的桃子结满了枝头。父亲大喜，双眸闪烁着点点泪光。他舍不得我们自己吃，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拿到集市里卖掉了。从那年后，我们用自己的钱交了学费，再没有问人去借。

从此以后，这棵桃树就成了我家的聚宝盆。父亲常常给它浇水，怕它旱着；家里积的农家肥，第一时间施给桃树，不能让它缺养。春天一开花，父亲就常常在树下面巡视，怕我们折了来玩，怕有人从墙外折了回家做插花。他常常笑着对想要折花的人说：“你不要折，将来结果了，我会送你几个桃子尝尝。”

桃子刚刚有鹌鹑蛋大小，父亲便买来低毒农药，喷洒在桃树上。他说：“早些打上，桃子就不生虫了，赶早能吃，药性也就没有了。”他怕小孩子爬墙误食，每次打完药，都找一块纸板，在上面用墨水画一个大大的骷髅头，然后再打一个大大的叉叉，让人看见害怕，同时将药瓶摆在墙头以做警示。等到桃子渐渐有味了，孩子们就再也忍不住了，不管上面有没有农药，都要想法偷着吃。最让人生气的是，一些大人也顺手牵羊，偷吃不说，树下面常常会掉落许多，糟蹋很大。我和母亲都很气愤，很心疼。父亲却说：“吃嘴人生，吃了就吃了。”我们说：“吃完了咋办？”父亲便笑：“树大着哩，吃不完。”

桃子完全成熟，父亲便带着我们，全家一起摘桃子，邻居也来帮忙。这时候的桃树，早变成大树了。没法直接摘取的桃子，父亲让我们拉着一个被单在下面接，他架着梯子爬到树顶上，使劲摇着树枝，一颗颗桃子就像一个个小元宝一样的滚落到我们被单里来了。哥哥和我每年的学费，都是从这棵桃树上摘下来的。

时日匆匆，光阴荏苒，眨眼三十多年过去，这棵老桃树的主干已经空了一个大洞，而我的父亲，也已经离开我们三年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摘桃子时父亲那一脸的欢喜和全家人快乐的笑声……而今，望着这棵老桃树，倔强地挺立着，开出的那几朵稀落的花，朵朵都像是父亲慈祥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