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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煤业穆海宏散文——花伞

发布时间:2021-03-05 11:00:37

二军爷的那把花伞,比普通的花伞要大上一圈,长长的伞柄用榆木做成,几十年的荆木用来做了伞骨,伞盖上是亮眼的粉红绸布,一圈都系上一个指头蛋大小的铜铃铛。

二军爷的花伞只有在正月十五当天才能见到。天刚亮他便从箱底取出这把花伞,拿起鸡毛掸子掸去灰尘,一边轻轻抚摸,一边和花伞对话,好似他的魂就在这把伞上。日头差不多一人多高了,二军爷来到村里最高的地方,轻轻嗓子,朝窝在土洼的村中伸长脖子长长的喊一声:走哩哦!

过不了多久,村里的婆姨汉子们便会穿红挂绿,齐聚一起。等人到齐了,二军爷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羊皮坎肩,整整头上的羊肚子手巾,取过花伞,随着扑砰的一声,花伞便在他的头上撑开,暖和的日头从伞盖倾泻进来,为他黑红色的脸庞罩上一层粉红,二军爷深吸一口气,单手举伞顺势一转,十几个铜铃铛瞬间便叮叮当当响起来,身后的婆姨汉子们自觉排成一队,唢呐声、锣鼓声叮咚作响,意图将沉睡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唤醒,就连路边的枣树,都用尽全力为他们伴舞。

二军爷举着花伞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仰着头,看似杂乱的步伐却暗藏着只有他才懂得的章法,花伞在他的头顶欢快的旋转,如同一朵开在黄土大地上的山桃花,在正月十五的日头下璀璨耀眼。

队伍上了塬畔,转过沟弯,翻过崾岘,一个村庄接着一个村庄,人们早就站在村口焦急的等待,还沉浸年味中的孩子们端着碗筷,挤在人群中,恨不得能够在一夜之间能够长到和大人们一样高,更有些年纪稍大的少年,早就爬上麦秸垛,或是骑在村口打谷场的树杈上等着二军爷队伍的到来。

秧歌队总在吊着人们的胃口,只见他们不断地迈着步子,却前进缓慢,二军爷不知疲倦的单手转着花伞,脚下扬起了黄尘,后面的队伍紧紧跟着,终于在锣鼓声中进了村子。先是围着打谷场绕起了圈儿,好似一条长龙,猛烈的鼓点如同庆祝胜利一般明亮欢快,紧接着,又列成几队,鼓点变的铿锵有力,二军爷花伞上的铃铛在大塬上响出号角声,婆姨和汉子们时而冲锋,时而后退。队伍在二军爷的带领下不断变化,多年来从未有过重复的阵法,二军爷曾说,这阵法有大阵七七四十九种,每种又有七七四十九种小阵,大小阵法能够根据场地、人数和天气变化而变幻无穷。

二军爷来到村里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和背后的一把花伞,他从未告诉别人自己从哪里来。有人传言说二军爷从塞外来,也有人说,他从河套来,时间久了,大家都将二军爷当成了村里的人,为他收拾出来村东头的一孔窑洞,钻好烟囱盘好炕,还用酸枣刺编了两扇大门,从此后二军爷便在村里安下了家。和大家一样,扛着䦆头,翻遍了这里的沟沟坎坎,但他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属于自己的一片地。春播时候,他一家一户的挨着帮忙,秋收完后,他便坐在场里,谁家给什么粮食他就收什么粮食,给多少就收多少。

那把花伞,二军爷到村里的第一个正月十五便拿来出来,那天日头很暖,他独自转着花伞在场里扭了起来,大家伙儿慢慢的围着看他一个人在场里表演,却没一个人和他一起,人们都说,扭秧歌吹唢呐那都是下九流的营生,不光彩。

好些年里的正月十五,二军爷都会翻出那把花伞,掸去灰尘,换上羊皮坎肩,头缠羊肚子手巾,独自在场里起舞,一年又一年的将欢乐带给了村里一代有一代的人,直到有一天,一名从塞外来村里逃荒的汉子加入了他的队伍,汉子吹的一口好唢呐,能将书上的鸟雀吹的落泪,能将干涸的泉眼吹出清泉,二军爷的秧歌从他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好几年后,二人决定走出村去,在正月十五扭一天,将周边的十里八村都转个遍,他们二人转起花伞,扬起唢呐,将那个正月里的红火劲都送给了周边的人们,一把花伞和一把唢呐成了正月十五人们最期待的红火事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直到一代人渐渐长大,硬着头皮偷偷的跑到二军爷的队伍里来,那些翘着花白胡子的老汉,气的将拐杖在炕沿上打断,嘴里骂着养了一群没志气的子孙,干什么不好,偏要学着下九流的营生。

跟着二军爷的人明白,扭秧歌是件充满很欢乐的事情,即使扭上一天都不会觉得乏,比吃了八碗还带劲,他们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准时聚集在一起,跟着二军爷的花伞,从一个村子转到另一个村子,下九流的嬉笑声也渐渐成了喝彩声,人们喜欢看到黄土扬起的十里长龙,喜欢听唢呐响起的后的百山同鸣。

二军爷老了,但他的秧歌依然充满了生机,直到有一年,村里通上了电,大伙坐到明亮的电灯下拉话。次年的正月十五,二军爷照旧去喊那一嗓子,可来扭秧歌的队伍里少了两个人,二军爷没有多问,带着大家闹完那个十五后回到窑里,盯着闪亮的电灯泡整整看了一夜,似乎那灯泡上面,正有一支秧歌队在塬上,扬起的黄尘刺痛了二军爷的眼,也刺痛了他的心。

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几年后,仅余下三五个人,二军爷明白,那些年轻人正坐在家里喝着烧酒,看着电视机里的秧歌,他没有去找他们,带着几个人走完了正月十五,那夜二军爷躺在炕上,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这年的正月十五里只有他一个人了,就好比当初他一个人来一样,二军爷长叹一声,小心翼翼地取出花伞,掸去浮尘,一个人在打谷场上孤独的起舞,春风为他奏响了调子,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二军爷扬起爬满皱纹的脸,努力地为大山、为大地挤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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