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绿盎然，无限风光尽被染。抚花弄草为哪般，开开心心养天年。爷爷奶奶住在老家的县城，没事喜欢养花弄草，各种花木生机勃勃，芬芳四季，而桂花树是小院里最独特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桂花号称花中第一香。因为不耐寒，在北方大部分都是盆栽，方便在冬天搬入室内。二十多年前爷爷奶奶以一百元的价格请来了这个“贵客”，浇水施肥，精心打理，像照顾自家孙子一样，须臾不敢马虎。从此，桂花与家人开始结下了不解之缘。

都说桂花难养活，难伺候，然而桂花进门就安家，栉风沐雨，长势喜人，小小的花盆挡不住独领风骚的激情，竞然长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每年冬天供暖前夕，奶奶扶着梯子，爷爷踩上去，给桂花穿上厚厚的塑料外套保暖御寒。万物皆有灵性，花草也有感情。你投之以桃，它报之以李，你用心爱它，它就会节节攀高。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每年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时刻，桂花绽放，满院飘香，整个巷子里清香四溢，左邻右舍被吸引到家里赏花聊天。这是桂花树一年一度最豪放、最温情的回馈，伴随的是爷爷奶奶乐此不疲的养殖经验介绍和一阵阵爽朗开怀的笑声。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在桂花的陪伴下，孩子们一天天长大，爷爷奶奶一天天衰老。全家人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就像家里养的猫狗一样，并不时常在意，却也刻在心里。工作之余，泡一杯奶奶收的桂花茶，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弥漫心间的都是家的味道。

万物皆有灵！家人爱桂花，桂花亦爱家人！这两年，每每有客来访都会惊叹：你家花盆里怎么能养出这么高大的桂花树？家人也时常觉得不可思议，都说庙小容不下大神仙，顽强的桂花就这样屈尊在区区花盆里，虽然头重脚轻根基浅，却蓬蓬勃勃，长势良好，不曾萎靡不振，不曾叶黄衰败过。奶奶时常惆怅感慨：女儿大了要嫁人，桂花也该有个新家了。

冬去春来，万物生发。小小花盆真的难以容纳桂花树庞大的身躯，方寸小院也无法满足它开枝散叶的需求，再不迁移，花儿迟早会“委屈”死。桂花的归宿渐渐地列入了家人的议事日程。搬到农村老家去，前思后想又担心“人挪活，树挪死”，没有专业的移栽经验，花儿能否挺过去成问题。再说鞭长莫及，没人天天呵护管理，漫长的冬天怎么能熬过去？奶奶提议：“还是卖掉吧，给桂花找个合适的主儿吧。”

三月初的周末回了趟老家。正吃午饭时，熟人打电话说有人愿意求购桂花。消息来的太突然，一贯干脆利索的爷爷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了半天，话语里满满地不放心，了解到买方是一家苗圃老板，才决定忍痛割爱放桂花树一条“生路”。花落谁家其实无所谓，让它活下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问爷爷和奶奶的心里价位是多少？奶奶叹了口气说：“一两千吧，养了二十多年了，和自家孩子一样。”爷爷沉默了半天说：“但凡有办法，给我一万都不会卖，低于五千我就搬回老家去继续养着。”我用一句时髦的流行语安慰一对老小孩“缘来珍惜，缘尽放手吧”。

买花人让爷爷先出价，爷爷举起一个指头，对方反问：“一千？”爷爷阴沉着脸回答“一万”，对方惊呼“哎呀呀！不行不行，太贵了。”“那就五千，少一分都不卖。”爷爷干脆利索不容推脱。“成交！”买花人像店小二一样扯着洪亮的嗓门一锤定音。讨价还价三言两语，一个来回就尘埃落定。爷爷傻了眼，瞬间蔫了。他原以为，这个价位会吓退来客，留住桂花。

就这样，养了二十年的桂花三锤两棒子离开了家。上大学的堂妹听说后，电话里突然梨花带雨，哭得稀里哗啦。我泪湿眼眶，心里空落落的。桂花树陪着我们一块长大，已经是这个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外游子难得回家一趟，却再也看不到心心念念的最美的风景，岂不难过伤感万分。

有爷爷奶奶照顾，我几乎没有为桂花浇过几次水，那天早上竟然心血来潮鬼使神差地为它浇了一次水，没想到下午就花落他家了。回头想想聊以自慰，花儿即将“出嫁”，算是我代表家人为它最后饯行送别吧。

万物皆是缘。缘来缘去终归散，花开花落总归尘！感恩桂花树的长情陪伴！祝愿桂花树扎根广阔天地，香飘万里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