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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煤业穆海宏散文:追月少年

发布时间:2022-01-29 11:24:54

我在荒原上不停地奔跑,跌倒又爬起,受伤的膝盖丝毫没有疼痛感,厚厚的积雪和杂乱的荒草也无法阻挡我如风一般的速度,就连自己,都已经忘记奔跑了多久,是从日出开始,还是从醒来开始,荒山、铁路、冰河从身边不断掠过,那轮明月越来越大,已经可以清楚看到上面的河谷和高山,还有父亲那张逐渐清晰的脸。

春暖花开的时候,羊群被赶到山坡间,它们费力地从荒草中寻找刚刚冒尖的嫩芽,虽说已到早春,但这片荒原依然被寒冷包围,只有在藏风的山坳里,才能够觅得温暖的味道,我躺在一个草窝中,这是一个也许是野鸡、兔子或者狐狸的窝,恰巧它们此刻都不在,也许是在贫瘠的荒原上去觅食,或者是早就去了远方,总之,躺在草丛中,稍微起身便能够看到在荒坡上缓慢蠕动的羊群,一抬眼就会接住暖融融的日头。

那夜,依然寒冷,父亲坐在石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漆黑的天空一言不发,他不同于其他的父亲那般,少言寡语而又苛刻严厉,平日里,他总是挺着一张笑眯眯的脸,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会无边无际。但今日他却一反常态,他是不是想家了?可身后的窑洞中昏暗的油灯是生他养他,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难道他是在想某一颗星星吗?那璀璨的夜空中,有数不完的星光,似乎那颗都可以想,那颗又都不可以想。

今个是十七,月要出来了。原来,父亲是想月亮了,在这个漆黑的夜里,他甚至都不愿生起一堆篝火,担心火光会冲淡了月光,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月光从东山上露出了脸,缓缓划过树梢,冲淡了星光,大地在月光下也逐渐清晰明朗起来,那空空如也的苞谷仓、门口清瘦的大槐树,还有吱呀作响的老木门。鸡叫了一声,就再没有发出第二声,那只大红公鸡可能是饿了,或者是累了,好几个月来,它越来越瘦,往日雄赳赳的样子早已不见,它开始步履蹒跚,甚至几次都跌倒在地,事实上,它还很年轻,只是,冻硬的黄土你很难再刨出虫子来,就算是爪子被磨破了皮、磨出了血,依然是冰冷干涸的黄土。

父亲走了,就在第二天清晨,当我睁开眼的时候,父亲早已走远,他可能已经下了大坡、跨过冰河,去了遥远的远方,我知道我追不上他了,但我还是不假思索地去追,撒开双腿,在荒原上拼命奔跑,直到全身都渗不出一滴汗水,直到两只破布鞋都已经跑丢,我对着大山呼喊,大山便回应,那是大山在骗我,我对着冰河呼喊,冰河一片死寂,那是它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垂头丧气,赤脚走过冻土、积雪,没有眼泪,只有呼呼的风声无情地冻着双耳和鼻头,没有悲伤,只有冷冷的空气带走仅存的一丝希望。

姑父说,只要用杨树皮做一个大喇叭,便能吹出神奇的乐声,让远方的人听到,我脱掉鞋,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树干,折下树枝,小心翼翼地将树皮从树枝上剥离,目不转睛地盯着姑父将他做成一个树皮喇叭递给我,我对着深沟吹,深沟呜咽的回应着我,我对着羊群吹,羊群用咩咩声回应我,我对着溪流吹,溪流用潺潺声回应着我。我坐在田埂上,望着东方不见边际的山头,今个十七,月亮是会出来的,星光也会暗淡,我紧紧握着那支树皮喇叭,野狗成群地从墙根跑过,它们可能发现了猎物,花猫无声地从墙头走过,它已经在一个老鼠洞口等了很久。月亮终于出来了,带着银色光环,我举起树皮喇叭,对着月亮吹,呜呜的声音没有一丝美感,月亮越升越高,我的双腮酸困无力,星光逐渐暗淡,我清楚看到月亮上有山川和河流,还有花草和树木。鸡叫了,我也吹不动了,那只火红的公鸡叫了好多声,它已经在解冻的黄土中找到了虫子以及野草的种子,它肚子圆了,冠子挺了,就连走路又气宇宣扬起来。

五月初,麦子黄了,大地换上了黄绿相间的衣裳,我腰里别着镰刀,站在地头,深吸一口气后便弯下腰,镰刀发出了明快的欢叫声,大片麦子倒下被扎成捆,堆积在麦场里,牲口拉着碌碡,甩着尾巴转着圈儿,日头明晃晃地将黄土晒出了烟,草帽遮挡住阳光却挡不住风,傍晚,我倚在刚刚扬出的麦堆上,漫天星光无数,我嘴里叼着麦秆使劲咀嚼,芳香弥漫了口腔,身后的麦堆好比一座小山一样,柔软而又温暖,睡意毫无征兆地袭来,我感觉到,有一丝光亮正在照射着我,慌忙睁眼,场边的树梢上挂着一盘如玉的月亮,今个十七,我突然想起,慌忙骑上碌碡,双脚不断踩着碌碡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我差点忘记,五爷说,满月的碌碡架能够让远方的人听见,我恨自己,怎么能够忘记这个重要的嘱托。我使劲踩着碌碡架,盯着月亮,看它翻过树梢,挂在正空,星光都已经消失不见,也许它们都知道,我再用碌碡架演奏一首可以穿越时空的乐器,也许,是这吱吱呀呀的响声让它们烦躁,不得不躲了起来。我听到,大红公鸡又在叫,一遍又一遍,清脆而又动听,白天,我看见它带着鸡群在麦场里啄出被压进黄土里的麦粒儿,扭着脖子一粒一粒咽了下去。

大地已经有了凉意,我将羊群关进羊圈,它们的肚子都很远,羊毛洁白而又干净,夜里,它们有躺着睡觉的,也有站着睡觉的,只有那只羯羊,站在羊圈嘴边上,守护着所有的羊。我挑着荆条编织的框,扁担压在肩头,甚至都压进皮肉里,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全身骨头发出的叫声,满满的两筐红薯其实并不重,它们是我在天黑前一个个从土里刨出来的,明早,便会是这个日子里最可口的早餐,我放下扁担,一个个将它们摆放整齐,如同出征的士兵一样,它们要在案板下、或者是壁窑里度过冬天,迎接春天。院子里一片漆黑,但我这次并未忘记,今个十七,舅奶奶说,对着月亮敲响扁担,远方的人便能够听到。我不敢喘口气,提着扁担站在门口那棵叶子已经泛黄的槐树下,紧紧盯着东方的群山,直到天际发白,我连忙握紧扁担钩,月亮探出头的那一刻,我迅速用扁担钩敲着扁担,我听到,槐树沙沙作响,它们可能是在跟着我的扁担声在起舞,月光越来越暗淡,最后,夜空中一颗都看不到,月亮划过一片干净的夜空后,挂在槐树树梢上,我不断敲着,月光透过树梢,将一片斑驳洒在我的脸上、身上和手中的扁担上。月光最终绕过树梢,朝着西边的山头缓缓而去,我听到,大红公鸡又叫了起来,它在鸡圈里伸长了脖子,张开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直将天际唤得越来越亮。

北风折断了一根树枝,横在了面前,我奋力抬起脚,一阵北风吹过,我一个趔趄,连同背后的柴捆一起顺势斜靠在土墙上,雪不知何时落下,盖住了黄土,又被风卷起的黄土盖住,呈现出奇怪的颜色,我喘着气俯下身子,让䦆把暂时离开已经被压出沟的肩膀,等风过后,再挺起腰,不远处,便是门前的柴堆,父亲说,要把柴堆垒得整整齐齐,方能看出这是一户细致的人家,每次捆柴前,我都会仔细将每一根柴码放整齐,用䌁紧紧扎住,就连斫柴的时候都格外小心,茬口都必须要整整齐齐。我清楚地几个,今个十八,可今晚可能看不到月,漫天的阴霾和凄冷的北风,为荒原送上了一场每年几乎天天都在上演的节目。我垂头丧气的躺在炕上,看着窗外逐渐黑了下来,北风从窗户洞你钻了进来,与窑里的热气在厮杀,我拉开被窝,失望的钻了进去,朦胧中,我看到窗户外一片洁白,索性钻出被窝,打开门,皎洁的月光洒在雪白的大地上,四处无声,我连忙穿上衣裳,扎紧裤口,拿起门背后的䦆头,敲响了大门外的柴堆,沙沙的声响是冷夜里希望的陪伴,我看不到一丝星光,只有那轮圆月,穿过树梢、越过山岗,朝着西边缓缓而去,我不断敲打着柴堆,沙沙声滑坡了冷空,惊醒了柴堆下熟睡了很久的老鼠,它们慌乱地钻进柴堆,又很快停了下来,似乎在嘲笑我,但我并不在乎,继续敲打着柴堆,站着、坐着或者继续站着,将柴堆上的积雪全部都敲落的一干二净,还未干透的柴堆发出清亮的沙沙声,在山那头的村庄,或许都听得到。

大红公鸡叫了,声音嘶哑而又颤抖,它可能太冷,或者是太激动吧,我提了提神,握紧䦆把,富有节奏地落在柴堆上,我听到了从远处传来了沙沙声,是不是,也有人和我一样,在这月光下,让远方的人听到。片刻后,我看到一个黑影,从远处而来,踩在雪地上,发出沙沙声,我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是个过路者吧,在这片荒原上,只有临近年关才能够见到少许的陌生面孔。近了,黑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熟悉,我快速敲打着柴堆,黑影已经到了我的跟前停下了脚步,抬起了头,伸出双手摘掉头顶的棉帽,拍打着上面的雪。那是父亲,我清楚地看到,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红了他的脸庞,他也许走了很久的路,显得非常疲惫,他走了过来,将帽子放在柴堆上,伸出了双手,紧紧将我和身后的圆月一起揽入怀中。

你去了哪里?

我去采掘光明了。

那你听到我呼唤你的声音了吗?

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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