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一个令人遐想的季节。在这个春风浩荡的日子里,一些泛滥的情绪如春草蔓延,不禁又想起小时候的事。
那时总是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快乐简单,笑容灿烂,一切纯粹而美好。不爱独处,爱群居。每天成群结伴上学,放学还聚堆玩耍。没有作业负担,在校就能完成。家长和老师是权威,孩子心里装着敬畏,无条件地顺从。不宣扬快乐教育,却成长得茁壮快乐。自信自己是“祖国的花朵”、“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绮丽的梦想比肥皂泡更绚丽多彩。憧憬着快快长大,张爱玲说“童年像永生的,相当愉快地度日如年”,一点儿不夸张。老师诲人不倦,学生学而不厌。不管成绩好坏,都爱上学,同学之间一个假期不见会十分想念。“五讲四美三热爱”是学比风潮,“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是素质教育,“向雷锋叔叔学习”是乐学笃行。
三月小镇,春潮澎湃,生机蓬勃,四处焕发“雷锋精神”照耀的荣光。“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红黄绿宣传彩纸蘸满墨香随风飘荡,引得天真无邪的女孩们追风念,比比谁的眼睛最尖,听听谁的朗读流畅,铿锵的音韵点亮四面的风。校园里“学雷锋”大扫除活动如火如荼上演,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踩着板凳的小人儿用彩色粉笔一笔一划出墙报,巧手勾勒班级风采。教室里光荣榜上的剪纸小红花,图书角里的印红戳小人书,还有校园广播站的先进人物宣讲……所有给了我们真善美的感知和领悟,是与非、善与恶、爱与憎的意识不知不觉在心中萌芽。
难忘那首歌,“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铿锵有力的旋律和朗朗上口的歌词是脑海里的一幕戏。很长一段时间,我听成“矮子奉命不忘本”,一个人琢磨“为什么是矮子呢”,联想到戴雷锋帽的雷锋画像,顿时“恍然大悟”,是歌唱个头儿小的人善于听从教导,不忘革命根本。无知懵懂的理解并不影响盲目追捧和歌唱热情,学习模范、崇尚道德、追求进步的狂热像春天一样可爱。
那个时候,学习雷锋、助人为乐是流行风向标。七八个人一组,利用课余时间自发自动做好人好事,力争上游给光荣榜增添小红花。你追我赶超越之风盛行,人人争当永不生锈的“螺丝钉”。
记得我们小组帮助一位瘫痪在炕上的孤寡老婆婆打扫院子。老婆婆不情愿,说小孩不会扫,把家中福气扫没了。小伙伴七嘴八舌央求,信誓旦旦答应按老婆婆说的从院子外面往里扫,肯定把“福气”扫回来。转头却窃窃私语,嘲笑她“封建迷信”。老婆婆不知是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烦还是被浓烈的诚意打动,到底同意了。小伙伴们如愿以偿,干活时个个变成“小老虎”,飞快地从四面八方抡扫帚,埋头比谁扫得快、扫得干净,早忘了起承转合的顺序和规则,完全违背对老婆婆的承诺。老婆婆从窗格格里看见院里一通乱扫乱倒,急得爬炕沿边大呼小叫制止。我们不管不顾,一窝蜂地闹腾。虚张的尘土像雾霾一样弥散,老婆婆眼巴巴瞅着自家院里黄土一寸寸飞离到碱畔外,痛惜之极骂我们。却激发小伙伴“一腔正义”,反驳老婆婆“老封建”,大声朗诵“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对待同志要像春天一样温暖”,坚决用实际行动战胜“封建迷信思想”的老婆婆。后来不知谁起得头,大家群情激昂合唱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让嘹亮的正义之歌压倒“落后腐朽”。
像这样滑稽可笑的好人好事,做了不少。我抢别人手里大若盆口的铜水瓢,颤巍巍帮人浇菜园子,却被河边高高低低的石头绊倒,磕破额头,鲜血直流,至今留着疤痕。和爷爷要门市部里售卖的袜子,送给生病的同学献爱心。和奶奶“顽强”斗争,冲破家风阻挠陪因爸妈下乡唱戏而落单的同学睡觉,却在睡觉前玩恼,流着眼泪穿衣服赌气回家……事实证明,存善念、做好事也要分场合,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讲究方式方法才对。
又是一年春三月,风在林梢鸟在叫。而那些天真年少的时光,单纯玲珑的少年心啊,流水一样不复返,那些和春天有染的星辰大海,在阳光下悠然浮动,执着地辉映着生命怎样一步一步成长成今天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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