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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煤业穆海宏散文:康陵殇记

发布时间:2022-11-03 16:50:24

自始至终,每次到达这里,悲伤便油然而生,不知是为这大冢之下的无知少年,还是为高墙之内的年少烈妇,或是更因那些无知在此肆意践踏。

相对于其他西汉帝陵,康陵非常明显。也许是因为路途较短,并未在公交车上打盹。城市在身后逐渐离去,塬上轻柔的风紧裹着熟悉的泥土清香肆意钻进车窗,两旁垂柳摇曳,沃野如烟,在这个仲秋的清晨,用最大的热情迎接去迎接一位对未知的好奇者。

只可惜公车途中并未做任何停留,到达终点站时已经是周陵镇了,这是咸阳北最负盛名的古镇,只因传说姬昌、姬发葬于此而得名,不过对二贤之拜谒并未在此行程之内。下车后,举目四望,却不见一大冢,只因水泥森林已将目光遮挡,但却无法遮挡住心中的激动。正欲抬步,一辆再熟悉不过的三蹦子飞速而来,还没来得及招手,大爷一个漂亮的急刹车,分毫不差地停在身边,惊起身后烟柳轻飘。大爷约莫六十来岁,白发黑须,双眼如铃,双手紧握车把,手背之上青筋分明,不用说,必是有故事之人。多年的经验表明,行走在咸阳塬,切不可小瞧了任何一位大爷,他们是隐藏在乡间的文史高手,或是踏遍岁月的江湖隐士,亦可能解的梅花易数,玩转奇门遁甲,只有心中暗藏膜拜即可,因为大爷们从不主动,他们都懂得,只有亲身经历后才能够略施以点拨,方能够惊醒梦中人。

三蹦子如风行驶在大路之上,换挡时的咔吧声以及顿挫都无关紧要,这些对于大爷们来说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嘴里的烟还未抽完,大爷便一个急刹车,三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跳下车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付清车费后淡淡一笑,大爷便有风驰电掣般的离去,也许在不远处,同样有一名心怀好奇的探险者正在等待。

日头渐高,康陵已在眼前,沿着田边的小道即可到达。这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封土,自上而下,分为几层,毋庸置疑,它曾在某个时间里遭受过切肤之痛,被开挖耕种,只可惜夯土贫瘠,收成可想而知。好在如今的它,已经免去了反复耕肤痛楚,那些岁月留下的伤口也逐渐愈合,成为一道道明显的疤痕,暴露在世人的目光之下。

巨大的康陵封土大致看去,为一个长方形的覆斗形,南北略长,东西略窄,荒草丛生,东北角有一条宽约两米的土路可以登顶,其上车辙清楚,粗略去看,有汽车印也有摩托车印,只是不知道是何人而为。但康陵也有奇特之处,封土上半部分较为陡峭,底部却显得非常平缓,由此推断,只因常年耕种所致,在东侧封土下的草丛中,毕沅手写之碑断为几截,如被无情的时光折断一般,散落在地下无人问津,断碑之上可清楚地看到汉元帝字样,看来,这也是一个错碑无疑。残碑旁的水泥文保碑已剥落残损,一行字被整齐地挖掉,照理说,用水泥做一个文保碑并不是大事,不知是何缘故,宁要此已有残损的错碑,也未见有一新碑,难道是这墓主人已经被世人所遗忘了吗?

沿着封土朝南,再拐向西边,封土之上荒草更加茂盛,心中正悲戚时,突然惊起几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从荒草中飞向远处,几根惊落的鸡毛从空中落到黄土之上难以寻得见。封土最北侧的植被更加茂盛,长满了并不认识的高大灌木,枝叶交错,杂乱无章,与三五米外之隔的成行果树形成不同的风景,一个从过去走来,野蛮生长,一个从现实而生,中规中矩。

要说观景,此处荒凉,未有桃红柳绿,怡人杨柳,但在此,更多的是对历史的尊重和对那已经非常遥远往事的怀古,绕封土一圈后,略有乏困,稍作休息后便朝着东北边一个很小的封土而去,在那里,葬着一名贞洁烈妇,她宁可投火自焚,也不愿从父之命,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千年的叹息,在那熊熊火苗之中,有她对汉家的忠贞,也有她对生父的愤怒,只不过,历史如烟,她长眠于此,感动着为数不多的后来拜谒者。据说,从康陵封土至她封土,有砖铺道路相连,即便是死后,她仍要固执向世人宣告,自己是刘家的人。只可惜不知脚下是否踩着那条千年古道,低矮的封土愈来愈近,之上遍布各类杂树,被隔在一个围墙之中。近身后绕着围墙来到大门,欲唤守门之人告知原委,却不料迎来两只恶犬狂吠,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好在有铁链锁住,铁门之上,一把铁锁赫然在目,看来,此次是无法进入了,只好就此作罢。

那就这样吧,只能与康陵暂时道别了。可远远望去,不知何时,封土之顶上多了两个人影,出于好奇,便又折身前往,近了才看清,封土之顶上为两男子,其中一人已经将一个滑翔伞打开,看样子似乎要从封土之顶一飞而下。天子头顶,怎能如此呢?急忙加快脚步,可为时已晚,只见那名男子后退几步后从上一跃而下,滑翔伞也随后打开,向下面农田之中飘去。可就在此时,突然起了风,只见那挂在滑翔伞下面的男子迅速调整角度,但似乎效果并不明显,滑翔伞朝着一片树林而去,不偏不倚挂在一棵柿子树上。

即便是怨恨,但也不能坐视不管,连忙加快脚步,只见那男子脚离地不过一尺有余,却挂在树上无法动弹,他想解开身上的那些绳索,但却无济于事,就只好乖乖吊着,等着封土之顶的同伴下来相帮,见有人来了,他转过头,满脸尴尬,无奈而又无助,连忙帮他解开滑翔伞,他倒也算礼数周全,连忙低头致谢,一时竟不知如何对应,心中的埋怨也一扫而光,只能看着他收拾完滑翔伞离开。

冥冥之中,便对康陵多了一份关注。记不清是几年后的一个午后了,路过康陵稍作歇息,只想在此怀古片刻,停车后抬眼一望,封土之上不何时上去了一辆吉普车,原来那东北角的土路,竟然真有不要命的驱车而上,心中又愤怒起来,加快脚步朝着封土而去,只可惜还没到跟前,那吉普车就轰鸣着从上一冲而下,扬起的灰尘遮住了如血一般的残阳,却无法遮住千年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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