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被几场浇透了的雨惊醒了。
这样的情境,伴随着连日来的艳阳,就显得有了几许蓬勃的气息。随着地气的攀升,临近重午的光景里,那些个冲破地表土层,从覆盖在根茎外围的枯叶间探出头,迸发出新生的绿意,让生命的根叶,铺展开来,擎耸起来,呈现出一派盎然的绿色。
夏是任性的,不打招呼,没有寒暄,在你不经意的日子里,那些散布在人家院落周边的菜园子里,一片韭叶,几行葱苗,还有一丛一丛的野草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生植物,就显得有些娇嫩与温馨,鲜活地醉人眼目了。
如果说夏是篇散文,绿树连阴、石榴花开是一个段落,西瓜连藤、雷雨如帘是一个段落,荷叶起舞、裙摆边摇是一个段落,繁星璀璨、水光潋滟是一个段落,花朵、蝉鸣、黄昏、蒲扇便是一个个过渡句。每一段文字,都在夏天打下草稿,每一组词句,都经过夏的反复推敲,又按照风和雨的意见修改。这样的文章内容饱满,这样的文章谁都喜欢。如果你看到了汗水和劳动,那是它标下的一个个注解,告诉你,万物蓬勃的夏天,它的主题是孕育。
阳坡地的野花连珠,不远处的水沟地带,那些卓然倾立的一株又一株的蒿杆不断向上抽出新芽,花朵与蔓枝相依相偎,生机正盛。在庄户人家紧锣密鼓的忙活里,已然是一派农耕时代的田间劳动合奏。每当这样的时候,记忆的思绪,就在情绪的撩动下,踏上返程的时光通道,穿越回儿时的日日夜夜。
尤喜驻足田野旁,整块播种的麦田里,谷神的天然伟力,释放出生生不息的孕育之功。一株株的麦苗在根须被滋润的瞬间,翻了个身,倔强地探出头来,一派金黄的生命枝叶,就茁然清新地生动起来了。
小时候,我们关中一带的盛夏也很炎热,那时既没空调也没电扇。每到傍晚,我们用热水把凉席擦一遍,大人甚至打一大盆拔凉井水放自己的床下散热。晚上睡觉刚躺下衣衫就汗透了,父母亲搬出几张小号架子床放院子里并架上蚊帐。
每当焦阳斜挎向西,我喜欢坐在房檐下乘凉,檐台下盛满两大盆凉水,我时不时用右手撩起晒温的水抹在脸上,还有渍水滴哒在后院的水泥地上,如似滴在烧红的铁上,冒起了灰烟。前门的左侧葡萄树叶下有麻雀乘凉,是我挡住了俯冲下身鸟儿往日喝水的地方,我看着三两结队的小鸟张大着小嘴,又捧满了手心的水洒在院里,它们不顾一切去啄还没吸干的水,我特意为鸟儿用脸盆倒了水摆在眼前,万物结有灵性,小鸟排次的跳在盆里洗起了澡,它们放下心飞在房檐大洗衣盆边啄起水.....
晚风习习,我们几个外孙躺床上望着夜空数星星,时常围坐在姥姥的身旁,听慈祥的老人家一边摇着芭蕉扇,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她年轻时美好的故事……听着听着,我们就酣然入睡了。直到天明东方云层里露出了太阳的笑脸,方才醒来。忙收叠起盖肚子的床单,解下了蚊帐,帮大人把公家发的钢丝架子床搬回室内,然后又开始了做暑假作业这美好的一天……这是悠悠岁月里抹不去的色彩,朝朝暮暮都弥足珍贵。
如今想来,夏天是酷虐的,也是美好的。如同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对于幸福的认知,也各有各的感受。
外面很热,家里很清凉。内心潦草得太久了,不断有夏季的消息传来,幽僻之地的花开了又谢,一切艳丽的色彩都会让我晕眩。风声水起才是节令美学的极致,容不得你望眼欲穿,譬如此刻,草绿着,天蓝着,眼里的微风轻抚着。周末去了一趟书城,给孩子们和自己都挑了些新的书,无意中翻到了《梦华录》的出处,原来是关汉卿的本子。梁晓声的书总是很好读的,人间烟火盛,最抚世人心,这一本不是散文,而是三则中篇。给自己泡了冷泡茶,青瓜绿茶拿回来很久,第一次做冷泡茶,青瓜薄荷和茉莉花茶的搭配,太适合夏季了。晚餐是母亲做的豌豆凉粉,成品很不赖。
始于对生活的热爱,终于智慧,一个人在丰衣足食又健康的状态下,没有灾难和意外,每天问候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能看到春天夏天的花,能看到秋叶和雪花,这便是美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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