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带孩子去超市,看到食品架上有米花糖,就顺手买了一包。回家的公交车上,我取出一个米花糖给儿子,没想到孩子看了一眼说:“爸爸,这个好吃吗?很难吃的。再说,现在不是叫我们少吃糖吗?”便用手推开了。我小口嚼着米花糖,
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一粒一粒地吃,但是,再怎么细细品味,都找不出儿时那个米花糖的味道了,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些关于米花糖的记忆却记忆犹新。
米花糖,比乒乓球大点的白色米甜点,用大米膨化后,用糖汁粘连成球样,吃着酥脆甘甜,那个年代的孩子都知道,也是我们最爱吃、几乎是唯一的零食。小的一个一分钱,大的一个二分钱。当时,像我们条件好点的,一般身上都装有几分零花钱,放学时买上一两个,回家路上开心地聊着、吃着…… 卖米花糖的是一个高个子的老爷爷,住在我们邻村,姓杨,七十岁左右。黑黑的脸庞,老是笑眯眯地,眼角就像猫儿的胡须,顺顺地展开,下巴有一捋山羊胡须,就是腿脚不太好,走路一颠一颠的。我们经常叫他“杨爷爷”,用很亲切的口气叫,其实是为了买米花糖的时候能挑个大点儿的……
记得那年,我上一年级,杨爷爷的孙子杨红军也在我们学校,因为他老是掉着鼻涕,我们送他一个外号“黄河”,但他的真名是他爷爷起的。听他说,杨爷爷曾经当过老红军,就是希望这个独孙能像当年红军一样,坚强勇敢,才给他起名“红军”的。解放战争时,他爷爷当团长,后来是我们邻县的县长。文化大革命时,被人揭发说他当过国民党军官,因此又被打成“特务、汉奸”,官帽也被摘了,还在我们村里游街。当时,学校组织学生到村头接受无产阶级革命教育,隔路站成两排,看着杨爷爷头戴高梢纸帽,上面写着“汉奸特务杨继武”的黑字,胳膊被绳子捆着,脖子上挂的白牌子坠弯了腰,写的名字上还画了大叉。旁边一个手拿卷纸喇叭、嘴里喷着唾沫的“革命领导”边走边喊,喊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后来,杨爷爷在牛棚里“学习”了几个月后,被安排在“牛棚”里干活,饲养二十多头牲口。一次放牛回来因为天黑路滑,不慎摔断了右腿。由于是“汉奸,特务”,放弃改造。回家后,才慢慢地养过来,但留下了后遗症。从那时起,学校门口就有了一个卖米花糖的人了。
每次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就像电影上冲锋夺阵一样朝校门口冲去,杨红军跑的最快,第一个站在他爷爷身边,顺手伸到筐子里,摸起个米花糖就吃,嘴边都粘着米粒,有时候鼻涕也粘上了,眼睛却“敌视”着过来买米花糖的每一位同学,碰上那些叫他“黄河”,让他不自在的同学,他就不给卖。这时,好心的杨爷爷就会耐心劝说自己的孙子不要捣乱,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哄着孙子,硬是满足了“顾客”的需要。看着和自己孙子一般大的孩子们拿着米花糖高兴的样子,杨爷爷这才舒心的笑了。
时至今日,挥手人生几十个春秋,时间消磨了一切,但米花糖的味道却依然很清晰。经济发达的今天,食品店里孩子们的零食也是琳琅满目,这种在我们当时看来很稀罕的甜点,在今天的孩子们眼里,却是那样的不屑一顾。
数天后,我发现那包米花糖已被妻子放在茶几底下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还是那样雪白雪白的,但似乎却感觉不到那种香甜的味道了。(铁运公司 马西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