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腻、含蓄、隽永的东方美学里,意境风雅的中式家居装饰一直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大气沉稳的构架中包含着天地阴阳、刚柔曲直、动静虚实,任凭一梁一架一雕花,就将中国几千年来深厚的文化底蕴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在品类繁多、花式各异的装饰器物中,屏风又以其峻洁清高的姿态、飘逸自如的风格,清雅而独特地立于绵延的历史文化长河之中。
追溯中国传统文化,制器有其文化讲究:纳礼以器,器以载道。日常生活中,进食之碗筷,品茗之茶壶、墨迹之用笔......许多器物无论外在形制,还是内在人文,皆有学问,也都蕴含着古人的修身哲学。由此,也可以说器非为器,而是知识与思想的载体。同样的,“一言九鼎、厚德载物”等这些泛浩摩苍的言简,也表明了器物承载着中国人自古以来信守承诺、厚德包容的价值理念,证明了器物教化功能在民族精神和道德追求中的地位。“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之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玉石温润,蕴涵君子之德,这不仅昭示着个人高尚的品格,还意味着器物象征着坦荡、光明正大的道德情操。
起源于商周时期的屏风,沿用至今,除了实用性和美观性外,自然也传承了中华文明悠久的韵味。
正所谓“屏其风也,美其境也,营其氛也”。作为屏蔽视线和美化空间的器物,屏风被文人雅士赋予诗词歌赋、山水石竹画作之余,更是有深刻的思想内涵载以其中。细想,一屋之中有了屏风,亮有所掩,耀有所遮。这即与中国古人关于“君子”的论说不谋而合。
屏风静设,呈现出一种和谐、宁静之美;屏风遮私,寓意为人低调,沉淀学识。古时具有谦虚内敛的品质和风雅品位的人,不仅是家有屏风,更是心有屏风。《论语》有云:“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君子有傲骨,但是没有傲气,有着坚强的内心,且谦恭有礼。有屏风在,也好像在人的心中树立了一扇“遮挡”,能够去挡住那些诱惑和不良的信息。君子在内心立有一扇“屏风”,懂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亦懂得低调坦然、敛藏锋芒。
在汉代文学家李尤的作品《屏风铭》中,屏风就被刻画出内敛质朴、端庄优雅的形象——“舍则潜辟,用则设张。立必端直,处必廉方。雍阏风邪,雾露是坑。奉上蔽下,不失其常”。若用“雅人深致”来阐释其中的深意,似乎毫不违和。屏风未被用时,它就潜藏回避,不露圭角;被用到时,它则陈设伸张、尽心尽力;立起来时必定端正笔直,处事时必定廉洁方正,既能堵塞风邪,又能抵抗雾露。可见它处处得体周全,没有什么疏漏。这与同为汉代学者戴圣的《礼记·表记》中“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的说法相呼应。君子知礼行止,谦和自省,内设屏风,懂得守拙藏慧,与人相处方能如沐春风。
在中国古代成语中,有“屏风九叠”一词,出自唐代诗人李白的《庐山谣》:“庐山秀出南斗旁,屏风九叠云锦张”用来比喻山峦重叠。山,大物也,沉稳厚重,仁爱宽厚,宁静安然。君子乐山,仰之弥高。屏风行端表正、清风悠长,将其喻为山峦,想必也是诗人借屏风来隐喻从容不迫,低调坦然的心境,以庐山重峦叠嶂、风光绮丽之景,给人带来壮阔崇美的视觉享受。
在千年的历史流转中,屏风都是文人雅士追求雅致生活的一部分。大到书斋内坐屏、围屏,小到案头的砚屏、台屏,无不寄托着古人闲情逸致、追求理想生活的美好愿景。方寸间的陈设,既成为了书法画道创作的独特媒介,也充当了教谕世人的明镜,引人掸尘拂灰、修身正己。
道之显表,则在器物。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匠师,学好器物之道,方能更好地雕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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