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生在陕北一个偏僻的山村,他不甘心一辈子当农民,初中毕业,恰逢铜川矿务局在子长县招工,父亲得知消息后报了名。1973年,十八岁的他背井离乡,背床铺盖,步行八十里路,坐了两天车到达铜川。父亲被分配到矿务局下属的王石凹球友会网页版,球友会(中国),成了一名掘进工。
父亲所在的掘进七队曾被评为“全国红旗队”。父亲踏实肯干、聪明好学,凭借个人努力从轮换工转为正式工。
参加工作两年后,父亲迎娶了从小定下娃娃亲的母亲,养育了我们兄弟姊妹五个。父亲单身时,六块砖搭上一块木板便是一张床。他极爱孩子,想着吃饭、睡觉不能太凑合,苦了孩子。于是,买了些钢管,托人加工了一张长1.8米,宽1.35米的钢丝床。
到如今,父亲七十岁,这张床陪伴他走过45个春秋,早已破旧地变形、掉漆。床上几十年如一日地摆放着一个零食盒子和一摞书籍,它承载着父亲的爱和好家风。
上世纪70年代,物质条件差。矿工拿着粮本每月可以领到70%的粗粮,30%的细粮,粗粮有玉米面、小米,细粮只有白面。玉米馍馍、糊糊面是当时餐桌上永不缺席的主食。每到月底,就会有家里人口多的工人端着小盆,借粮度日。
父亲自尊心极强,终日饿得面黄肌瘦,也不肯张口求人。他常年体重只有90斤,自我调侃地说:“人瘦不占地方。”他搂着哥哥、弟弟,一起睡在钢丝床上。为防止孩子半夜掉下床,父亲睡外面,始终保持侧卧的姿势,一整晚翻不得身。
当时,掘进工每月工资56.71元。矿上还为职工建成工人文化宫,闲暇时可以看电影、观戏剧,文娱活动甚是丰富。父亲觉得下煤窑挺幸福,起码家人有饭吃了。
70年代的球友会网页版,球友会(中国)作业环境差,危险系数高,父亲在井下受了工伤,调到地面。每月工资减成41.42元,除去一家七口的开销,每月给老家的亲人寄10元,存5元当积蓄。父亲从不给自己添新衣,除了工作服,他常年只有一身衣服,脏了晚上洗干净,火炉旁烘干,白天继续穿。
忍饥挨饿的日子,让父亲从小便得了胃病。成家立业后,家庭负担重,他还是舍不得吃,导致胃病发展成胃穿孔。胃疼到几乎昏迷过去的父亲,被工友送到铜川矿务局医院动了手术,肚皮上留下一道15厘米长的刀口。
术后,倔强的父亲不遵医嘱,不听家人劝说,每次吃饭,他总要等到家人都吃罢,饭菜有剩余,才肯动筷子。饭放凉了,他也舍不得开火温热,任凭谁劝都不顶用,说多了他就急眼训斥。所以,父亲几十年来吃的永远都是剩饭、冷菜。他甚至背着家人偷吃发霉、变质的食物。后来,父亲因为饮食不当,做了第二次手术。
父亲对自己极为苛刻,却把最好的留给儿女。90年代经济刚起步,零食很稀缺。钢丝床的床角放着一个装过饼干的盒子,里面藏着苹果、糖之类的吃食。我们对那个盒子充满向往,父亲只要一说有零食吃,早就趴在床边流哈喇子了。
铜川的“红星”“元帅”苹果很有名,一斤卖一毛钱,并不贵,父亲就是舍不得吃一个完整的苹果,孩子们不愿吃的果皮、没啃净的果核,他拿来解馋。一颗糖一分钱,一毛钱能买11颗,孩子们吃糖,父亲舔糖纸。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零食盒里增添了罐头、香蕉,父亲一口也舍不得吃,家里哪个孩子生病了,他才舍得拿出来。小孩都贪吃,一吃心情大好,病也似乎好了一半。
小时候,我最盼望感冒发烧,这样就能得到好吃的。最稀罕的是大白兔奶糖,尼克松访华时,大白兔奶糖被当作国礼送出去,吃它觉得倍儿有面子。我欣喜地把糖藏起来,全部留给弟弟。兄弟姊妹多的家庭,大的总是疼小的。
长大后,物质条件越来越丰富,我们不再稀罕任何零食,父亲床头的零食盒子十多年来都空荡荡的,他像爱惜古董一样,不肯扔掉那个盒子。
有了孙子后,父亲又时常捧出零食盒子,拿糖果哄孙子。他常常被一群孙子围着,往嘴里硬塞好吃的,被强迫的父亲一边强势地骂着,一边情不自禁地笑着。父亲的体重从90斤飙升到140多斤,他说那是幸福肥!
父亲自小家里穷困,无依无靠,他大半生遭受的苦难,真是难以尽述。读书使他在饥肠辘辘的日子里还能有丰富的精神世界,有坚强的信念支撑。
父亲有两位亲人是革命烈士,因根正苗红,工作表现突出,1976年,他被调到铜川矿务局五七干校,当了通讯员。
干校建有图书室,订阅了许多报刊。父亲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参加劳动外,学习是他空余时间的主旋律。《红旗杂志》《党代》《人民日报》……他每期都看,如饥似渴地从中汲取知识、开阔眼界、丰富头脑。每当夜深熄灯,父亲舍不得入睡,裹着被子,打着手电筒,沉浸式地读书,常常不知何时睡去,早上醒来书还在手边。
在五七干校的时光,是父亲度过的最充实、最难忘的日子。干校党委书记马爱云是1934年投身革命的老红军,解放兰州时曾任团长;副校长黄霞在抗美援朝时曾任连长;校长包玉斌是支援西北的老牌大学生。虽是干部,但他们整天和群众一起干犁地、打地坪、盖房子的苦力活,从不抱怨。
干校的一些干部、知识分子,带有很多书籍,父亲主动向他们求教,听他们说一些书本上看不到的事情。在这里,他学到了很多文化知识和社会知识,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在铜川矿务局的岁月是父亲最美好、珍贵的回忆。
1989年12月开始筹建黄陵矿业,父亲跟随30名来自五湖四海的干部职工搞建设。
1992年,矿区建成第一批职工家属楼,父亲分到房子后,我们一家搬进了两室一厅的楼房。家里添了两张大床,父亲再也不用搂着孩子,挤在小小的钢丝床上睡觉。钢丝床成了他一个人的天地,而他早已习惯了不翻身,侧卧一整晚。
父亲的床头摆放着一个置物架当简易书架,床上五分之一的空间摞着书。每天闲暇时,父亲就会抱着本书写写画画,困了躺下继续看,常常不知不觉地入睡。母亲半夜起身蹑手蹑脚地为他关灯,把书放在床头。
小时候,哥哥、弟弟爱看小人书,父亲从书摊上买回来,我也跟着看。姐姐们爱看《读者》《知音》这类杂志,还有《巴金选集》《三国演义》这些文学著作,年幼的我似懂非懂地跟着看热闹。父亲的书我从来不碰,因为看不懂,大多是《毛泽东与斯大林》这类讲述历史、政治的书。
父亲40多岁时,出现老花眼症状,他最爱劳烦孩子们帮他查字典认字。读高中后,我认的字逐渐比父亲多了,每天放学回到家,刚放下书包,父亲会翻到某一页,让我教他某个字读什么,那股认真、好学的劲头,深深感染了我。
长期的学习、思考让父亲原本急躁、强势的性格变得平和、大度。“活到老,学到老。”“心大了,事就小了。”……当我学习懈怠,当我职场失意时,父亲开导我、鼓励我,并推荐适合的书籍。在他的影响下,每天学习,为自己充电,成了我的生活常态。
如今,父亲迈入古稀之年,耳聋眼花,他还像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书不离手。一到饭点,儿子扯着嗓子喊:“外爷吃饭啦!”小手拖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从书房出来。他总是微笑着,一只手拿着本书,书里夹着老花镜。父亲的老年因书、因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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